上甘岭战役可能是美军历史上最丧失理智的一次战役,原本计划以1天时间,牺牲200人的代价拿下高地。最终却打了43天,美军投入6万余人,付出了伤亡3000余人的惨重代价,却未能拿下高地,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的“范弗里特弹药量”成了媒体一个用来讽刺的新名词。
战役期间,美军向上甘岭3.6平方公里的阵地上发射了190余万发炮弹。战后,阵地被整体削低了近2米,工事尽毁,山顶已成一片焦土,岩石炸成了粉末,用手抓一把松土里面竟然有30多块弹片。但即便这样,美军也始终未能完全控制过上甘岭阵地,我志愿军战士始终坚守在高地上,他们是如何在这样强烈度的炮火中保存有生力量的呢?
没错就是坑道战术,我军把平地以下挖的通道叫地道,山体内外的通道叫做坑道,这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总结出来的一种新战术。战争初期,由于美军炮火太强大,志愿军野战工事往往抵不住一轮炮火轰击。为了减少伤亡,只能把原先的野战工事挖深,挖得更复杂,慢慢演变出挖入山体内的坑道。
挖坑道看起来是个有手就会的活,但却是用血的代价才总结出正确的经验。坑道最主要的作用是避免美军轰炸,挖得太浅太窄难以抵挡住重磅炸弹。挖得太深太宽,结构上又不安全。由于朝鲜冬天都是冻土,春天解冻时土质松软的地方会出现坍塌。为了能在坑道内长期坚守,还必须解决生活等一系列问题。
为此,志愿军司令部曾专门召开过一次关于坑道经验总结的会议,统一了坑道工事的标准。即坑道厚度一般应在30米以上,坑道口厚度在10-15米,每条坑道必须有2个以上出口,坑道宽1.2米,高1.7米。要求做到“七防”:防空、防炮、防毒、防雨、防火、防寒、防潮。
坑道一般构筑成人字形、丁字形、马蹄形和放射形,大坑道长一百余米,小坑道也有几十米,通过交通壕与表面的野战工事相连接。开口的地方一般选在山体的反斜面、与后方阵地相连的位置、山体的侧面,以减少被敌人炮弹轰炸,也方便坑道内的战士快速进出野战工事。
一般坑道为单层,主要制高点上的大坑道则为双层,一层为战斗坑道,二层为屯兵坑道。此外坑道内必须储藏一定的粮食、水、弹药、防毒面具、沙土(防火)等物资。建设到后期,有的坑道内设施一应俱全,卫生室、厨房、洗澡房甚至还有图书室,当然这样的坑道只是极少数的,大部分还是低矮潮湿的小坑道。
不过坑道的修建为志愿军提供了极大的保护。在1951年敌军的夏秋攻势中,50发左右炮弹能杀伤我1人;1952年2月我军开挖坑道时,260发左右炮弹才能杀伤1人;4月我军坑道接近完工时,640发左右炮弹才能杀伤一人。15军共在上甘岭阵地上修筑了连坑道2条,排坑道3条,班坑道18条,另外还有各种坑道式厨房、厕所、弹药掩蔽部等。
坑道突出的还只是保护作用,战斗还要靠表面的野战工事,只有在野战工事中阻击敌人,尽可能大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才能在退入坑道内减少敌人对坑道的进攻。因此不管敌人炮火再猛烈,始终要保持有人在阵地上观察敌军动向,待敌人炮火往纵深延伸以后,志愿军再派出三分之一的兵力进入野战工事作战。在11月2日的战斗中,12军31师91团8连,以3人左右为一个战斗小组阻击敌军连排级的进攻,伤亡一个补充一个,这种“添油战术”战斗一天不仅守住了阵地,还歼敌千余人。
只有在表面野战工事的战斗中,弹药耗尽或者敌人多路冲锋实在无法阻挡时,战士们才会退入坑道。但坑道内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美军的重磅炸弹和化学迫击炮毒气弹仍然会对坑道内的战士构成威胁。11月8日当天,美军对537.7高地北山2号阵地主坑道进行了猛烈轰炸,虽然坑道未被炸毁,但坑道内30多名官兵全部牺牲,关押在内的2个南朝鲜军战俘也是同样结果。
美军占领表面阵地后,更是尝试各种办法破坏坑道,不过志愿军战士与美军斗智斗勇,最终让其无功而返。最常规的办法就是往坑道口扔炸弹,志愿军战士在坑道入口5米左右的地方设置了阵地不让敌人轻易接近,阵地两侧各挖有空间躲避炸弹,后期又在坑道口挖了深坑,让炸弹滚到坑内。
炸弹不行,美军又用硫磺弹、固体汽油弹、毒气弹、或喷射火焰甚至用烟熏等狠毒办法对付坑道内的战士。由于洞内储藏了防毒面具,再用棉被制成的幕布挂在主要洞口即能防止毒气和烟雾入内。而对于火烧,直接用沙土覆盖即可。
美军又尝试从坑道顶部进行挖掘,企图从顶部爆破,我志愿军战士发觉后,立即呼叫后方炮火支援。美军最后只能在坑道附近设置地堡监视,但仍然遭到我后方炮火轰击,坑道内的战士也会在夜间敌军未加防范时出来仍几颗手榴弹。
南朝鲜军对付坑道的办法要比美军凶恶得多。他们直接利用大口径火炮和飞机对坑道口进行轰炸,有的坑道口被炸塌十多米,成了朝上的天井,战士们出入极为不便,而且堵塞空气,会造成坑道内的人窒息。这时坑道内的战士就必须想办法挖开出口,但敌军的火炮也正对着坑道口。在上甘岭战役中,15军45师134团8连就遇到这种情况,每次为了挖开坑道口都要付出10-20伤亡的代价。
一旦敌军占领表面工事以后,坑道内的战士则与后方断绝了联系。弹药和粮食补给非常困难,伤员送不出去,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缺水。早期一些小坑道内并未修建储水池,在坚持几天后发现虽然有米面等粮食,但没水也无法食用。战士们只能靠岩壁上滴下来的水润润唇,有的战士只能半夜出去袭击敌人抢水,但这些也都是杯水车薪。持续战斗10多天,坑道内有的伤员活活饿死,有的战士在弹尽粮绝不得不突围时已经没有气力再跑了。
为了解决坑道内战士的生活问题,志愿军指挥官门也耗尽了心思,尤其是运输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有时候一个运输排40-50人去运送物资,只能回来2-3人。为了改善坑道内战士们的生活,军部还下令背一筐苹果上去立二等功,可以想象当时的条件有多困难。15军军长秦基伟为了补充前线战士,把自己的警卫连都派上去了,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贴身警卫还未到阵地已经阵亡。
现代战争中,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困守坑道无异于坐以待毙。为了能延长在坑道内坚守的时间,为后方部队反击准备创造时间,志愿军战士还经常主动出击。志愿军总结了出击时要注意“三快”:1、冲出坑道口要快,出去后迅速分散成冲击队形;2、要快速搜索敌人和抢修工事,让后方炮火提供支援;3、战斗不成功时,退入坑道要快,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134团8连,在坚守坑道的14天里进行了3次大反击(排以上兵力),70余次小反击(班以上兵力),歼敌千余人,打下50个火力点,缴获重机枪50余挺,步枪及卡宾枪600余支。当然自身也付出较大伤亡,全连原有135人,先后补充了300余人,战后走出坑道的仅剩15人。
志愿军在上甘岭两个高地上共计有大坑道4条(50-100m),小坑道19条(10-30米),除了因无法利用主动放弃前沿阵地6条小坑道以及被敌人炸毁1条外,其余16条坑道始终被志愿军战士扼守。正是这些战士们的牺牲拖住了美军,美军虽然占据了前沿高地的表面阵地,但不敢再往纵深发展,为后来的大反击赢得了准备时间。
到志愿军的喀秋莎火箭炮以及炮弹运输到位以后,我军发起反击。炮火对阵地表面的敌人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志愿军也迅速夺回了阵地,联合国军最终只能放弃进攻,在经历43天的战斗,付出了极重的代价后,又回到了战前的态势。克拉克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坦言:“我认为这次作战是失败的。”
坚守坑道的志愿军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不仅经受住了肉体上的煎熬,更抵挡住了敌人心理上的攻势。人在饥饿或者精神紧张的状态下,意志力是非常弱的,但坚守上甘岭坑道内的战士没有一个人向敌人投降。
战争的残酷性亲历的人最了解,前文说过,即便躲在坑道内,死亡也无法避免。但是他们仍义无反顾地坚守阵地,笔者实在想不出一个比“与阵地共存亡”还悲壮的词的了——阵地任凭炮轰火烧它都会在那里,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什么让这些还未享受过幸福生活的年轻战士抱定必然牺牲的决心在那里坚守呢?是信仰?是荣誉?我总觉得用这两个词来形容过于抽象、过于单薄,但也确实再找不到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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