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柳青
“青山绿水、碧海蓝天是海南最强的优势和最大的本钱,是一笔既买不来也借不到的宝贵财富,破坏了就很难恢复。要把保护生态环境作为海南发展的根本立足点,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这一片海上绿洲和这一汪湛蓝海水。”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对海南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提出的明确要求。
海南,拥有我国连续分布面积最大、物种最丰富的热带林区。这些天然林保护得怎样?2018年4月,在海南建省30周年之际,封面新闻随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工作组一道,深入海南多个林区,实地探访了天然林保护现状。
森林资源管护难题如何化解?海南推广互动地图巡护系统
毛瑞林场资源管理部负责人苏文吭介绍互动地图巡护系统(摄影 柳青)
毛瑞林场在海南11个“天保工程”实施单位中,首个使用“互动地图巡护系统”。而启用这套系统的原因之一,源自一个管理的矛盾。
毛瑞林场位于海南南部保亭县与五指山西南交界山区,“天保工程”管护面积37.09万亩,管辖区域坐落在6个乡镇21个村委会行政区域内。在海南11个“天保”单位里,比起霸王岭的上百万亩,毛瑞林场即便只算“小块头”,但依然面临管护范围广、社区人员活动频繁等难题。毛瑞林场资源管理部负责人苏文吭坦言,“森林资源管护难度较大”。
按规定,护林员有各自责任区域,巡护人员以小组巡山,每个护林员每月巡山至少22天,每年至少264天。每天巡山,按一个护林员徒步10公里算,一年要走2000多公里。5个护林站,90多名护林员如何管理?苏文吭说,“种种难题上心头”。
以南梗管护站为例,这里22名护林员,分3组,每组7到8人。每名护林员的责任区4000亩左右,巡护距离最远的,从责任区到场办公室有80多公里,近的也有10公里。每三四天,护林员就必须巡查一遍。
让苏文吭随时掌握护林员动态的叫“奥维互动地图巡护系统”,是毛瑞林场自行创新的森林巡管系统。
故事始于2012年,当时苏文吭找到一款GPS记录仪,这件大小和BP机一样的仪器操作简单,只需巡护时按下开始键就可记录和传送运行轨迹。但使用一段时间后,护林员发现记录仪巡管效率并不高。牙日管护站组长朱非说,巡护回来后还要一个个录入数据,很不方便。由于巡管设备没有实时、双向交流互换信息功能,导致巡管工作效率低下、工作繁复。
2014年,苏文吭和同事受车载导航系统启发,尝试将林场天保工程管理区数据导入并进行相应设置,建立“互动地图巡护系统”信息化巡护管理平台。年底,毛瑞林场专门购置一批智能手机,并正式使用互动地图巡护系统,不仅可实时查看、分享护林员位置,还兼具测绘、语音导航、数据传输等功能。
苏文吭说,“高效的森林巡护,依靠的不仅是护林员。”系统运行后,管理员在办公室用电脑登入,屏幕上就会显示护林员位置。点击每位护林员发来的巡护轨迹,就可看到巡护路线、起止时间、总里程、巡山情况等。此外,通过长期数据汇总分析,还可监控森林资源变化。
在毛瑞林场,管理员每天都和护林员保持密切联系,为了证明联系手段真实,苏文吭说,“我让他们指着脸拍张照。”几秒钟后,南梗管护站2组的护林员从林区发回的5人合影显示在屏幕上。牙日管护站朱非则从什奋水库边发回单人指脸“萌照”。
海南省林业厅林区林场处工作人员曾麟斌说,实践证明,该系统能实现对护林员防火、防盗和防灾的规范化、信息化管理,有效提高对森林资源日常巡管工作效率。
2014年、2015年,毛瑞林场连续两年获得海南“天保工程”考核检查第一名。2018年,更获得全国林业系统先进集体。
毛瑞林场尝试成功后,2015年,海南在全省推广这一系统。包括智能电话和相关费用,都纳入“天保”预算。
位于海南中部的黎母山林场,鹦哥傲管理分站站长陈海华也向记者展示了装有该系统的手机。他说,分站共18名护林员,每月至少22天巡护天然林, “有时早上8点进去,晚上11点出来。” 长时间巡护,管理站需随时掌握护林员位置,保持沟通。陈海华说,按规定,护林员在巡护后要写工作日记,日记必须和系统记录轨迹相符。
天保区护林员 的巡护日记(摄影:柳青)
国务院批准的《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实施方案》要求,推进工程管理信息化建设,不断提高工程管理能力。国家林业局也曾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快林业信息化发展的指导意见》,推进“互联网+天保”建设。
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天然林保护办公室信息处处长刘跃辉表示,目前全国“天保工程”单位开展信息化管理的手段和程度进展不一,海南“天保工程”区使用的互动地图巡护系统,可被看作全国“天保工程”信息化建设的一部分。
砍伐与保护的矛盾如何化解?海南率先叫停天然林商业采伐
2016年,一款海南罐装负氧离子空气成为“网红”产品,这款罐装空气就来自霸王岭林区。
霸王岭是海南四大林区之一,也是海南最大“天保工程”实施单位之一,地跨五市县。
1994年停伐转产,是霸王岭林区的一道“分水岭”。形成这道“分水岭”的直接原因,是拯救生态已迫在眉睫。
1958年,为满足国家建设对木材的需求,海南相继建立16个森工采伐企业。1979年,海南天然林面积锐减至570万亩,水土流失加剧,生态平衡失调
为保护、恢复、发展热带天然林,海南1993年颁布《森林保护管理条例》,并于1994年1月1日在全国率先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至此,海南林区、林场实施政策性转向。
霸王岭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停伐转产。之后,这里组建森林发展公司负责产业管理,制定经营方案及量化指标,实行预算管理、自负盈亏,林区产业得到规范管理。2017年,霸王岭完成国有林场改革,设立一类公益事业单位霸王岭林业局(保护区管理局),下辖霸王岭森林发展有限公司。2017年,霸王岭林区产业经营收入965万元,其中橡胶承包收入73.4万元,松香及林产品等承包收入302.5万元,旅游产业收入共308.3万元。根据规划,霸王岭林区还将建设具有热带雨林特色,融合黎苗元素、森工企业文化于一体的“氧吧小镇”。
海南省林业厅介绍,霸王岭林区森林面积目前已达108.5万亩,森林覆盖率达97.3%,比实施“天保工程”前的88.4%增长了10.5%。佐证这一数据的还有——长臂猿从2003年的13只增加到目前的27只。
而在海南“天保工程”区,天然林全部为禁伐区后,林地面积从2000年的591.16万亩增加到2018年的683.79万亩,森林覆盖率从2000年的87.38%增至2018年的98.16%,森林蓄积量从2000年的4458万立方米增至2018年的7090.4万立方米。
村民“靠山吃山”问题如何化解?占地种植经济林现象依然存在
停伐转产,也发生在黎母山。
黎母山林场位于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天保工程”管护责任面积51. 53 万亩,其中重点管护区面积18.02万亩,场乡共管区面积33.51万亩。回忆当年,黎母山林场副场长吴军坦言,常年采伐,“这边的山都砍光了,人也都流失了。”
1994年,海南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林区、林场政策性转向。4年后,1998年,既是海南建省10周年,也是“天保”在海南启动试点之年。黎母山林场在这个节点加入“天保”试点。
陈海华所在的黎母山林场鹦哥傲管理分站,毗邻数十个行政村。护林员巡护天然林,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才能转变村民“靠山吃山靠林吃林”的想法。
近年,海南槟榔价格水涨船高,在“天保工程”共管区,林下套种槟榔、橡胶等经济作物时有发生。锦绣谷管理分站护林员李全标曾多次发现并制止村民在保护区套种。他回忆,1998年至2000年,“天保工程”在黎母山林场启动时,他带组员到周边村庄宣传,发放占用林地制止通知书,村民当时情绪非常大,工作一度被迫终止。此后,李全标和组员通过多次进村入户宣传,跟村委书记、主任、村民等走家串门拉家常,过年过节去挨家挨户拜访,村民态度逐渐改观。
黎母山脚的握岱村村委会主任陈达贵告诉记者,从前,村民做家具都是上山“砍点木头回来”。“天保工程”实施之后,村民逐渐改变了这种做法。“村里和林场合作,明确界限,共同保护林区环境”。村里有时需要修缮山区道路,林场也会给予帮助。
李全标护林19年,感受最大的就是“天保区”村民对护林员态度的改观。现在护林员巡护路过村庄,村民都会主动打招呼,邀请护林员到家坐坐。
关系变得融洽,但新的问题也在困扰。
黎母山林场所在的琼中县,南药资源丰富,气候适合灵芝、益智、铁皮石斛等多种药品生长。林场透露,2011年至2014年,黎母山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站曾与科研单位合作,实施林下经济复合经营技术示范项目,希望能建立南药益智种苗繁育基地和林下益智种植示范基地,但项目结束后,并没推广。
黎母山林场副场长吴军介绍说,近年来,周边村民占地种植经济林或林下套种现象依然存在。护林员曾多次发现村民无规划到“天保区”种植橡胶等经济作物,给管护造成不小压力。
吴军说,由于政策协调、资金等原因,黎母山林场目前未开展任何林下经济项目。他说,按照此前示范项目经验,益智一类的南药,如果能在科学指导下种植,不会对天然林保护目标产生不利影响,还能产生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还可引导村民科学、有序种植,缓解部分森林看护压力。因此,“希望能在合法、依规前提下,得到政策支持,在林区与地方合作试验南药种植。”
日前,中央决定支持海南建设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鼓励海南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路子,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探索经验。并要求海南实行最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制度,构建高效统一的规划管理体系,率先建立现代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监管体制。
“天保工程”20年,海南天然林资源得到有效保护。而从保护经验出发,海南仍在不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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